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满。他执杯,和谭庆项轻碰,明明没有喝,竟有了酒阑人散的目光:“今天是个值得敬酒的日子。”“第一杯,要敬沈家,”他把满杯酒全倒在地上,隔着烛光,遥遥望着沈奚,“不是你父亲,我不会走上革命的路。”沈家和谭庆项没交集,他听着,没倒酒。傅侗文拿起酒瓶,再倒酒。将满未满时,这瓶酒没了,他懒散地单手撑在餐桌上,够另一瓶没人喝过的红葡萄酒,把杯子填满。“第二杯,敬侗汌,”他举杯,“是我无能,他走这么久,我却没做出什么大事。”暗红的酒液被倾倒在地。这回,谭庆项也随他敬了酒。空杯再次满酒。“这第三杯……”给谁呢?不是没人敬,是死去的人太多。“庆项,你没经历过维新,那也是一干好儿郎。”傅侗文问。“我自横刀向天笑,去留肝胆两昆仑,”谭庆项笑,“谁没听过?”“过去,有人劝过我不要掺和维新,”傅侗文回忆,“那是一位宫里的红人,他送了我一句话——劝君莫作独醒人。”其实中国没有独醒的一个人,只有早醒的一群人。国土分裂日,同胞流血时,他被惊醒,发现身边已经站满了人。“最后的酒……敬故人。”傅侗文最后道。“敬故人。”谭庆项附和。敬所有志士,那些为强我中华,收复国土而努力……蚍蜉撼大树,可笑不自量的故人们。两个异姓兄弟,同时倾杯,把剩下所有的酒,悉数倒下去。真是荒唐的敬酒,人家是小杯倾倒,他们两个却举着大玻璃杯……水流汇聚,四下里全是酒。半个饭厅的地上全是酒,两人的皮鞋鞋底都湿了,她的鞋也是。沈奚低头,看脚下的水流。她不想打扰他们,就着自己的杯子,也在小口喝着酒。她酒量不好,三两口,面颊就热烘烘的,眼里也蕴了水光。三杯酒敬完,傅侗文坐回到椅子里,他看着满地的酒水,久久不语。久到沈奚察觉了不妥,他恰巧探手,去拿水杯。在傅侗文喝水时,她分明看到一滴水从他的下颏滑落。这个角度,谭庆项是看不到的。谭庆项没反应,喝水的傅侗文也没反应,她要不是亲眼所见,都以为是幻觉。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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