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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也不怎么吱动静。张淙便再也没敢挪出他床边。连上一次厕所都是跑着去。等天色慢慢黑下来,张淙瞪着他抽褶的老脸,凑过去声音很低的小声说:“爷爷。”冯老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应。张淙眼睛一眨不眨:“你不等晏江何回来吗?”冯老不知听没听见。张淙话音刚落完,他突然歪了下头,从被子里抬起胳膊。这胳膊真的很瘦,苍老的皮没有分毫弹性,挂在骨头上耷拉。张淙抓住冯老的手腕,去摸他的脉搏。张淙能感觉到,那细弱的跳动慢慢归向平静。在它几乎彻底无迹可寻时,张淙震在原地,竟看到冯老嘴边牵起一个笑。老头笑得很开,连紧闭的眼角都跟着动,扯得皱纹更加深刻。张淙一辈子都没能忘记这个笑。都说人死的时候很容易就不堪入目。有的上气不接下气,有的脸憋得青紫,有的嘴里咔嚓着痛苦。但冯老全没有。他安安静静,笑意盈盈地走了。单看他这崎岖百折的一辈子,包括他病时那副铿锵不屈的德行。还以为他走一趟能折腾出如何如何的声响来。谁成想他什么都没闹。就这么戛然而止,停在了一个笑容里。人离世时,脑子里在想什么?有思想吗?他病得稀里糊涂,眼睛睁不开,看张淙一眼都做不到。却还能笑出来。直到冯老嘴边的这抹笑冷没了,张淙才松开他的手腕。张淙坐在一边很久没动,就那么靠在墙上,瞪着冯老的脸。和想象的不太一样。张淙心里居然没什么起伏,他的心肝肺都是平的。或许世间剧烈的得失并非都那么振聋发聩。一条命,也可以如此平静地失去。张淙似乎能用肉眼看见,冯老的体温从那张脸上慢慢流失。同时,张淙的双手也变得冰凉。屋里的暖气成了废物,丁点温暖都给不过来,不如狗屁热。张淙站起身,挪动着没什么知觉的腿,出去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眼罩,给冯老戴上。他的手明明碰到了冯老的耳朵,却毫无感觉。也正常,两边都是冷的,能有什么感觉。张淙关上屋门,门锁轻声落下,他肩膀忽然控制不住一哆嗦。他是真的很冷。于是张淙拎起了晏江何买的棉衣外套,给自己套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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