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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。眼看他起朱楼,眼看他宴宾客,眼看他楼塌了——毛林说,他一定不会忘了我,他会东山再起,吃香喝辣,说得天花乱坠……我信了他的假话。窗外乌云沉沉,雨终于落下了。忽然之间,那种熟悉的恐惧又浮升出来,这一次我好像看清楚了它的面目:那是我小时候追逐的孟光辉的背影,是高墙底下空无一人,是半夜醒来听不见鼾声……是女萝无托,秋扇见捐。那是对被抛弃的恐惧。我想起死去的孟光辉,不知死活的陈美玲,还有孙月眉和吕新尧。怎么他们都不要我?有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给人丢下的?我忽然有些茫然。那段时间我陷入了惶惑之中,呆在屋里从早到晚地看毛林留下的碟片。有时走廊有响动,我以为是毛林回来了,总也不是。直到我把那些电影全部看完,这个骗子也没有回来。接下来我又看抗日剧,用里面的台词骂毛林。也骂吕新尧。我打算把剩下的钱花光,然后等死。活着有什么好呢?就为了给人扔下吗?就为了眼看别人圆满,自己躲得远远的?砌红堆绿的人生不是自己的,是给求而不得的人看的,饱眼福而已。——酸得眼里能掉出血来。活着有什么好呢?我得死。我彻底成了神经病,夜里躺在床上,电视里在放,正播到被剜了七窍玲珑心的比干问卖菜妇人,菜无心能活,人无心如何。那妇人说,人无心即死。我忍不住在本子上写满整整一页的“我死了”,背面写遗书,然而当我写完这两个字的时候却突然有些害怕。莫名其妙,我想起吕新尧对我说:“离开我你就活不了了是吗?”当时我是怎么回答的?我能活吗?……我想不起来了,于是把头往墙上撞,眼泪一边毫无预兆地往下掉。汪春绿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。门大概没有关,她毫无障碍地闯进来了,而我没有发现,只是用劲地寻死。眼前一阵阵发黑,我记得自己在叫喊,把喉咙喊哑了、听不清喊声了,却仍然要喊。即使耳朵失聪,什么也不听清了,我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喊的是什么。哥!哥!哥……这样喊,心里绝望地想着,我的观音,求你,求你保佑我立刻就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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