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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平海往事】十五 (第2/6页)
亮。那毛茸茸的肚子像个发光的葫芦,反射着一种隐秘的丛林力量。其时他两 臂下垂,上身前倾,脖子梗得老长,宛若一只扑了银粉的猩猩。我眼皮一下就跳 了起来。就这一霎那,他转过头来。至今我记得那张脸——如同被月亮倾倒了一 层火山灰,朦胧中只有一双小眼兀自闪烁着。唯一有自主意识的大概就是嘴里的 烟,瞬间就短去了一大截。我心里立马擂起鼓来,连掌心都一阵麻痒,脚步却没 有任何停顿。从他身边经过时,我感觉陆永平是尊雕塑。所有房间都黑灯瞎火, 院子里银白一片,像老天爷摁下的一张白板。没有母亲的动静。我径直进了厨房。 开了灯我便对着水管猛灌一通。橱柜里放着多半盆糖油煎饼,应该是下午刚 炸的。母亲很少搞这些油炸食品,总说不健康。不过多亏了奶奶,从小到大这玩 意儿我也没少吃。前两天她老人家打电话来,我扯两句就要挂,她说让你妈炸点 煎饼,可别忘了上供。多么奇怪,即便如此忧伤,奶奶还是相信老天爷。我捏起 一个油煎,咬上一口,才慢吞吞地泡了两袋方便面。那是本地产的清真面,当时 刚流行酱包,吃起来挺新鲜。搪瓷缸我也记忆犹新,屎黄色,侧身印着小熊猫吃 竹笋,手柄处有一行红字:教师节快乐!我忘了那晚陆永平在厨房站了多久。只 记得在我狼吞虎咽时,右侧墙上老有个巨大黑影在轻轻摇曳。他或许连屁都没放 一个,又或许发出过几个拟声词,再不就絮叨了些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。而我, 只是埋头苦干。我太饿了。大汗涔涔中,褐色糖浆顺嘴而下,甚至淌到手上,再 滴落缸里。我把手指都吮得干干净净。 等我吐着舌头从搪瓷缸上抬起头,陆永平又进来了。这次他套了件白衬衣, 没系扣子。说不好为什么,当这个大肚皮再次暴露在灯光下时,我多少有些惊讶。 我老觉得屋里有两个陆永平,以至于不得不扭头确认了一番。这次他走到我身边 才停下来,单手撑墙,摆出一副西部牛仔的姿势。我发现他穿着父亲的凉拖。 「你头咋回事儿?」陆永平笑眯眯的。 我没搭理他,又捏起一个煎饼。我还是饿。我说服自己:毕竟中午只吃了份 盒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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