底片四:沐暮〈下篇〉 (第2/5页)
> 时以声忙,那阵子刚好在外地跟着编剧跑行程,她没先告诉他就自己去了妇產科,诊断推估怀孕了十二周左右,她听着医生说,脑中闪过了那个失意而放纵的夜晚,身子禁不住颤抖——她就不该轻忽,她不该轻忽的,事到如今错过了药物流產的时机,手术引產是一笔开销,也有危险性,那同时还牵扯着一个生命,她不够坚强自己做决定。 时以声过两天就回来了,听完她的说明没思考几分鐘就让她把孩子留下来,他想和她与孩子一起努力,幸福地生活下去。当时的她听着很感动,每天都很累很忙,但日子也不是过不去,以后时以声熬出头了,总是会改善的——她就是被下了蛊才觉得一切都有希望,回头想想,他俩都不过是欠缺思虑罢了。 他们一起过了段有些辛苦却平稳的日子,不过随着肚子渐渐大起来,她愈发地感到空虚与孤独。他们没有结婚,没有见过父母,甚至怀孕这件事也没与家人提过,他们没有时间说话,都在各忙各的——所有的事情都不晓得要等到未来的什么时候才能够一一补起,迷惘得令她开始不安。 后来她父母还是知道了,以一个十分糟糕的形式。她的母亲忙活时不慎摔下楼撞到了头,撞到头问题本不大,只是因此检查出了别的毛病,她接到通知急急忙忙地回了乡,这时候肚子早就藏不住了。 父亲给一记耳光,母亲在病床上虚弱地护着她。她当下没哭,在回程的客运上却没忍住。她的处境从来都是不进反退,她需要钱,生活需要,母亲的手术需要,事后的照护需要,未来的孩子需要,这些年赚的好像都丢进了水沟,只能在什么都贵的都市里,勉强维持一个平衡。 而随便一个意外都能打破这个平衡,她连自己还有家人都照顾不好,当时她到底哪来的自信以为自己有能力再多担起一个生命? 对于这样的生活她彻底地倦了,以至于时以声说着「总会有办法」这样的话安慰她时,她总终于忍不住吼了他。 「办法……哪来的办法!办法是说说就会自己出现吗?你到底要天真到什么时候才能清醒!我当初就不该……我当初就不该!」 那「不该」的后头要接什么,她没能说出个所以,太多太多了,不该留下孩子,不该跟时以声上床,不该答应时以声最初的邀约,不该抱持着无谓的梦想放弃学业,一事无成——她的人生早在很早的时候就错了,错得彻彻底底。 她算了算户头的钱,将手术的费用先寄了回去,再把打工的假都请了,收拾完行李又回乡照顾母亲去了。所幸手术安排得早也顺利,前后不到一个月就能出院,她沉默地替母亲收行李,心里满是忐忑,手术结束,焦点自然就会到她头上了。 「累的话就回来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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